第420章

她並沒有像別的母親一樣過分發育，裹胸布一纏，她仍舊跟當年一般無二。

馬蹄聲提提噠噠，她很快來到城門口十丈之外。

她握緊韁繩讓馬兒停下來。

她靜靜坐在馬背上，與眾臣簇擁的老皇帝四目相對。

她打量著她的父皇。

二十多年不見，她曾正值壯年的父皇已經衰老得她快要認不出來了。

滿頭白發，滿臉皺紋和褐色的老人斑，眼神渾濁，麵部肌肉鬆弛，背脊佝僂，腿腳外彎——

尊貴如父皇這般的天子，老了以後，照樣隻不過是個不中用的老人。

這個老人若是閉上了眼睛，被放入了棺材裏，幾年以後也會如普通百姓一般，隻留一副白骨，一抔塵土。

她紅唇微勾。

瞧瞧，男人又怎樣，女人又怎樣，死了以後不都是一樣的白骨麽？沒人說男人的骨頭就比女子貴重些。

天子又怎樣，平民又怎樣，幾十年以後不都逃脫不了一個「死」字麽？做了天子的男人也並不會比她這個女子多活幾百年，並不會真的活上萬萬歲。

既然，坐上這皇位的男人與她一樣隻是普通人，那麽，憑什麽男人能坐，她不能？

統領天下靠的是能力是手腕，並非是靠胯下那二兩肉。

宣平公主打量老皇帝的時候，老皇帝也在打量宣平公主。

曾經高高在上俯視著女兒的他，如今站在地上，仰頭望著身騎高頭大馬的女兒。

他的女兒還是他記憶中那般模樣，沒有中年發胖，沒有衰老，沒有更改容顏相貌，隻是那雙眼睛裏，多出了沉澱二十二年的滄桑。

他定定地盯著女兒的眼睛。

當年那雙清澈的、滿溢著對他敬愛的眼睛，已經變了。

他盯著看了又看，也沒有再從那雙眼裏看到曾熟悉的那種敬愛和孺慕。

他不甘心地看了許久，看到自己眼眶開始發酸，發澀，還是沒有找到女兒眼裏曾經那種光芒。

一瞬間，他眼裏湧出了淚花。

雖然他早就預料到了，女兒不會原諒他，可是真正確認了這一點，確認了女兒再也不愛他這個父皇，他還是難以遏製的心痛起來。

是他的錯。

是他親手將這個女兒扔到了北榮。

是他拋棄了女兒，是他弄丟了這個女兒。

老皇帝掐緊掌心死死遏製住心痛，艱難擠出一絲笑。

不管怎樣，女兒回來了。

回來了就好啊。

老皇帝望著宣平公主，顫抖著喊，“朕的皇兒，朕的太子啊，你終於……你終於再一次回到父皇身邊了！”

簇擁著老皇帝的文武百官，早已經將這位太子殿下打量過幾遍。

這會兒聽到老皇帝開口了，文武百官對視一眼。

下一刻。

在老丞相等人激動不已率先下跪以後，其他人也立刻跟著跪下了。

“老臣，恭迎太子殿下回京！”

“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回京！”

“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！”

所有大臣山呼千歲，然後跪在地上，仰頭含淚望著那位已至中年的太子殿下。

那就是他們的太子殿下啊。

比起當年雖然添了幾分老態，可是，他周身的氣度並沒有變化。甚至比起當年更多了幾分從容和威嚴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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