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

這個匣子是那會兒花嫵偷偷藏下來的,小繡樓後麵的院牆鬆動了,掉下來一塊青磚,花嫵背著人,悄悄把牆掏空了些許,將匣子藏入其中,因此邊角的朱漆磕碰剝落了許多。


這個小小的匣子裏,藏著她年少時候的所有秘密心事。


花嫵輕輕打開鎖扣,發出哢噠的聲音,在寂靜的夜裏分外清晰,陳舊的墨香撲麵而來,混雜著宣紙特有的幹燥氣味,裏麵竟是厚厚的一疊信箋,還有一些無用的小玩意,幹枯的花枝,五色斑斕的毽子,木雕的小狗兒,還有一個陳舊的繡袋。


花嫵將它傾倒,有什麽東西掉出來,旁邊的綠珠驚呼一聲:“呀,蟲子!”


“不是蟲子,”花嫵望著那小小的甲蟲,道:“這是螢火蟲。”


螢火蟲的壽命很短,隻有那麽一兩日,待第三日清晨,花嫵醒來時就發現它們都已經死去了。


這繡袋是大黃狗叼回來的,絨絨時常出去溜達,一日不知從哪裏叼了一把折扇回來,毛竹扇柄,宣紙做的扇麵,樣式普普通通,好玩的是,那扇麵上還題了一首古怪的打油詩:半邊大,半邊小,半邊跑,半邊跳,半邊奔馳疆場上,半邊偷偷把人咬。


這分明是個詩謎,花嫵隻看一遍,便猜出了謎底,她取來一張小紙箋寫了四個字:好個牢騷。


又向人賠罪,家犬管教不嚴,請君勿怪,若是實在氣不過,抽它幾下也就罷了,狗肉不好吃的。


花嫵寫罷,將紙箋夾在折扇中,又命絨絨給扇主人送回去。


絨絨去了小半日,傍晚才複返,脖子上竟然掛了一個小繡袋,裏麵放著一張紙箋,墨痕微幹,筆跡端正,是那扇主人的,上麵寫道:既猜出了扇謎,便饒它一命,今值七月,鏡湖有流螢萬千,獨賞乏味,聊贈數隻,與君共賞,落款處是一個瑾字。


這人倒是有趣。


花嫵將那繡袋完全打開,數點微光自其中冉冉飛了起來,黃澄澄的,閃爍不定,像天上落下的星子,輕盈飛舞,如夢如幻,美不勝收。


她看著那點點螢火,忍不住想象,鏡湖的萬千流螢,是何等模樣?


旁人覺得乏味的風景,她竟是沒有機會看上一眼。


就這樣,花嫵認識了一位瑾公子,因她不能離開小繡樓,他們二人從未見過麵,隻依靠書信來往,送信的便是大黃狗絨絨了。


花嫵拿起那一疊信箋,上麵寫的都是一些日常瑣事,寥寥數字,語氣熟稔,宛如多年老友,隨著他們交情日深,字也漸漸多了起來,粗略一數,那信箋竟有二十頁之多。


花嫵翻到了最後幾頁,泛黃的宣紙上,墨字清晰:每年秋天,家父會帶我們去山裏打獵,可惜從前我不會騎馬,隻能在旁邊看著,心中頗是羨慕,不過我如今已學會了,師父說,隻要再勤加練習,便可參加今年的秋獵了。


絨絨,倘若有機會,你也能來嗎?我可以給你獵一對大雁。


……


絨絨,又是六月,鏡湖開始有螢火蟲了,去年你說,螢火蟲生命短暫,暮生朝死,見了徒增傷悲,可我不這麽認為,它雖然薄命,卻在每年都如期而至,從不失約,倘或你捉住了一隻,那它的一生都屬於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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